叶夫根尼·阿纳托利耶维奇·波波夫：为时未晚——“友谊”牌中国风衣回忆的思考

  我生于1946年，因此，深刻地记得《斯大林》这首歌，这是从小就从苏联收音机听到的。有这样的歌词“俄罗斯和中国是永远的兄弟”。如果回忆我们不久前的历史，实际生活证明，婉转地说，并非如此，比如60年代末。但是，我不是历史学家，我的生活意义在于文学和文化。我非常感兴趣当今中国文学发生的一切，对这些我和我国许多专业作家实际上一无所知，我真希望在哈尔滨能够多了解一些。

  同时，在知识交流之时，我想向你们报告俄罗斯现代文学的现状。这是我的主观见解，我不是文学家，而是实践家。但是，我相信世界的客观情况只能是产生于各种观点平等共存中。我们的接触，两个伟大国家及各国知识分子的接触越广泛，对部分文化的生存和整个人类的发展越有利。要知道，生存的保障是个体的总和，不是某种“唯一正确的学说”，这种学说我们已看够了，他是对人类文明的破坏性。

  八十年代末，在我国还没有取消书刊审查制度之前，官方杂志和报纸的页面上涌现出多年来对普通读者隐瞒的消息。这是短暂而幸福的希望时刻，书刊审查制度已经取消了，并且有钱出版书籍了。可能这一个数字没有使中国同行感到惊讶，但是，厚厚的文学杂志的发行量已到达1百万册，每天都有惊人的新闻，就在昨天我们的思想家郑重地声明，我们将不再印刷索尔仁尼琴作品，而今天在地铁里就有人阅读苏联时期发表的《古拉格群岛》。昨天还称瓦西里阿克肖诺夫是美帝国主义走狗，而今天就出版了他的一度曾被禁止的作品集。1991年政变失败后，国内幸福感到达顶峰，随后，我们的帝国彻底垮台，戈尔巴乔夫也丢掉了苏联总统的工作。

  我不讲那个时期的国家经济和政策，当时，我以前的一些贫穷社会主义的平等的同胞们，虽然他们一切物质都不足，甚至包括卫生纸，但取得了巨大的财富，而其他的却沦为乞丐，亲身承认了自由的另一面。我要讲使文学家突然感兴趣的文学。如果以前作家对读者来说是禁止消息的来源，饱学之士，律师，神职人员及性病学医生，那么，今天为生存每天奋斗的人们只是没时间读书。此外，回答一切重要问题，他们就在专业书籍，手册和政论作品中查找，否则就在低俗的大众报纸和杂志上查找。

  没有强大国家支持的苏联作家协会，分解成几个独立的作家协会。艺术出版物的发行量跌至几百册，即减少至千分之一。作家已不是高薪有名望的人了。

  最容易进入这个新世界的是地下作家，他们在这之前就是靠自己的作品获得稿酬，其作品一般只是作为国家安全委员会的安排。现在他们有了出版自己作品的机会，虽然发行量很小，他们经常是靠其他职业挣钱。

  我并不认为这样的情况是灾难。不正常的是最蹩脚的，没有多大趣味的官方作家协会成员，因对当局的忠诚，就比一个好工程师得到更多的钱。现在，俄罗斯的文学家的地位和世界另外的地方一样，很少的诗人和作家只能够靠自己的稿费生活。伟大的约瑟夫布罗茨基自己还要在美国的一所大学授课。1992年，在伦敦我问他，诺贝尔奖获得者为什么这样做。布罗茨基笑着说：“你,热尼亚，大概你比我更清楚，钱很快就没有了。”

  什么都要花钱，这中间还包括自由。有一次，荒诞派大师丹尼尔.哈尔姆斯写了很现实的句子“生活用未知的方法又一次胜利了。”

  无视现实的逻辑，在俄罗斯没有一本厚厚的传统的文学杂志死掉。以前出版侦探和其他垃圾文学作品的大出版社，现在认为出版明显不赚钱的智力书籍是提升个人的声望。

  许多著名作家为杂志社工作，经常在全国各地给读者作报告和讲座。请相信我，事实上俄罗斯已经不是最大的阅读国家了，已经名存实亡了。作家讲座的图书馆大厅通常是人员爆满，文学杂志都读破了，但是，由于现在太贵了，不是任何普通读者能买得起。

  还有一个重要的时代标志，依我看来，是正确的。莫斯科不再是文学帝国首都，虽然依旧吸引着文学家，他们在这里出名。然而，现在原创作家在俄罗斯的各个城市工作，并不十分想往去生活昂贵而忙碌的首都。我可以列举一些姓氏，这些都是不同世代和流派的人。符拉迪沃斯托克市-亚历山大维亚雷赫，伊尔库茨克市-瓦连京拉斯普京，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市-爱德华鲁萨科夫，彼尔姆市-尼娜戈尔拉诺娃，喀山市-丹尼斯奥索金，弗拉基米尔市-阿纳托利加夫里洛夫。

  在这方面许多人诅咒的互联网多次帮他们，因为传播是有重要意义的，相对来说，“非商业”书籍和真正的文化出版物，在我们还算伟大国家里仍然是很大的问题。

  互联网，依我看，是俄罗斯文学的救星，特别是对年轻人。居住在国家最遥远角落的新一代作家，完全定位在现代文学，文学新闻，文流和辩论。他们不再是贬义词的“土里土气”，而是同时保留了与其生活地点和生活方式相关的自我个性。

  在这方面他们得到各种各样文化传播机构的帮助，此机构不是自然产生的，而是由于个人努力奋斗和热情产生的。这里只是几个例子。

  社会经济和智能首创基金会，俗称“谢尔盖菲拉托夫基金会”，约20年来每年都举行青年作家论坛，青年才俊从全国各地，遥远的角落及国外汇聚于此。全新俄罗斯文学的几乎所有当代新星，在新俄罗斯成长的年轻人都经历过此论坛。

  由“下一代”国际基金会设立和奥莉加斯拉夫尼科娃女作家领导的“处女作”大赛奖,那年我正好是评委会主席，参赛的有4万件手稿，首先选出70部手稿，而获胜者只有3人，我能够保证，这是真正优秀的，真正的新作家。

  除了国家大奖赛之外，现在还出现相当数量的其他文学奖项，“布克奖”“凯旋奖”“大书奖”“皇冠奖”等。

  非商业性基金“普希金图书馆”实施了读者和作家良好的沟通逐步建立俄罗斯作家作品的出版和翻译成其他语言的资助机制。

  这一切是在赞助下和米哈伊尔.谢斯拉温斯基领导的俄罗斯联邦出版与大众传媒署的热情参加下实施的。“俄罗斯基金会”，俄罗斯文化支持基金会在这过程中起到很大作用。

  当然，我们还存在别的问题，正如难翻译的圣经句子“为时未晚”，许多作家懂得，只要不放弃，不沮丧地工作，一切都会顺利。创立丛刊和边疆出版社的符拉迪沃斯托克市的同行就做到了，其方向之一正好是普及上个世纪前半叶“哈尔滨”俄罗斯文学。

  现在，我刻意不谈论文学流派，“父与子” ，西方派和土壤派，和之间的斗争，这是单独的专题。我最好还是再说一下，依我看，在俄罗斯从来就没停止喝酒和看书。虽然俄罗斯在生存主义赛跑圈上如此落后于其他几个国家，但是突然就出现在进步的前方。当然，这是笑话，不过也有部分道理。变形人格和将其融入全球统一现代社会的问题，对我们来说暂时还不是迫在眉睫，可能是由于我们暂时的贫穷，也原因是居民还没有来得及完全享受没有布尔什维克的生活，暂时还并非如此渴望地投入新的阶级斗争。

  要理解20世纪末和21世纪初我们身上发生的事，试图保存一切最珍贵的东西。这是此时间我们文化中完成的，同时继续前进，在社会持续健康发展新阶段回归人道主义，停止把现实妖魔化，不再使用双重标准，停止为取悦权利而说谎，给富人的钱，不能破坏而要创造条件。依我看，这就是当今俄罗斯文学存在的意义，大概不仅是俄罗斯，每个国家，每种文化，在欧洲，美洲及亚洲都有自己的问题。但是，谈及这样一些问题，当然并非是我的事，我自己的事本来已经够多了。

  因此，我再次重申，我不是政治家，虽然曾经被列入文学持不同政见者名单。我不是任何组织、机构或者群众运动的喉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作家，热爱自己的国家，国家的文学，希望世界人民之间理智和文明的关系。因为我自己认为，独立于他人的意见是必需的生存条件，这对作家来说是部分，而对文学来说是全部。

  我还认为，世界人民之间文明，礼貌和尊敬的关系，依我看，比口头上的“民族兄弟”更好些。“友谊”就是我的中国风衣的牌子，年轻时我穿了很多年，真是一件好的风衣。

  1946年生于西伯利亚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市。1968年毕业于莫斯科地质勘探学院。1962年，作品首度发表在西伯利亚地区出版物上，在文坛崭露头角。首部知名作品是于1976年在《新世界》杂志上发表的纪念舒克申逝世的文章。1978年加入苏联作协。同阿克肖诺夫、比托夫、叶罗菲耶夫和伊斯坎德尔创立未经审查的《大都会》丛刊，因此在1979年被苏联作协开除。1988年重新成为苏联作协成员。小说和随笔作品被广泛发表在俄罗斯和外国杂志、丛刊上。著有17部小说。

  俄罗斯文学中首部网络小说《Ar-byte或广袤的图画》入围2012年俄语文学“布克奖”。同卡巴科夫合著的《阿克肖诺夫》回忆录获得2012年俄语文学“大书奖”。

  波波夫的作品被翻译成英语、保加利亚语、意大利语、西班牙语、汉语、德语、法语、芬兰语等语言在超过二十个国家出版。

  波波夫同年轻作家及俄罗斯外省作家交流频繁，在俄罗斯全境巡回演讲，在美国及意大利的大学进行主题为现代俄语文学的讲座。评论家和文艺学家称其为“俄罗斯文学中最快乐的无政府主义者”，评论他的散文是“美丽而混乱，明晰而模糊，清醒而明确，同俄罗斯人一样”，认为他是继左琴科、阿克肖诺夫和舒克申之后俄罗斯现代民族作家中最有特色的俄语作家之一。

  成立于1989年的俄罗斯笔协的创立者和会员之一，成立于1980年的瑞典笔协联合会员，莫斯科作家协会秘书，多本俄罗斯和外国杂志、出版社编辑委员会成员。俄罗斯文学奖项“布克奖”、“处女作”评委。

  获得《伏尔加》(1989年)、《人马座》(1995年)、《旗》(1998年)、《十月》(2002年)、《俄罗斯文学》周刊(2007年)等杂志颁发奖项。获得匈牙利文学部颁发的“亲匈牙利文化视野”纪念章、纪念肖洛霍夫诞辰一百周年奖章。曾获莫斯科作协“花环奖”、 “凯旋奖”(俄罗斯奖励文艺成就的独立奖项)奖励他为本国文化作出的突出贡献，国家文学奖项“大书奖”。